杜铭想了想,摇头道:“咱先就张峦之事说上一说……此人深得陛下信任,虽平日经常瞧不见人,但自新皇登基后,很多事他都参与其中……
“却说这厮做事非常小心谨慎,极少在衙门口露面,而不做事就没有大的过错,就算找人参劾,除了他是外戚这层身份外,不好下手啊!”
以杜铭的意思,张峦除了顶着外戚的名号容易遭人攻击外,还真没什么明显的短板。
刘吉阴恻恻地问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对付张来瞻”
杜铭苦笑道:“除了他,还有何人”
“诚然,我是想让张来瞻早点儿离开朝堂东班,滚回他的西班去,但要直接对他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刘吉回答道。
“也是。”
杜铭心想,只要不对付张峦,那就好办多了。
话说……
我现在就怕招惹事端,一心要平安落地,你让我去跟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张峦斗
我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
“但是……”
刘吉话锋一转,冷笑道,“要对付张来瞻,并非只有朝他一人出手这一条途径。”
杜铭听到这里,心头不由一紧。
心想,坏了,坏了,听刘吉话里的意思,终归还是要对付那位张国丈,这是要间接跟皇帝对上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非得惹上这么大的祸事
“你是说……先集中攻击张国丈的软肋……李孜省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杜铭一张老脸煞白,战战兢兢地问道。
“嘿,想什么呢李孜省你动得了那只老狐狸,仗着反对‘易储’和拥立东宫建立的大功,有先皇和当今陛下为其撑腰,把谁放在眼里了况且他手里握着许多人的把柄,谁敢轻易去招惹难道不怕其坠落茅坑后,泼所有人一头一脸粪水”
刘吉一脸阴霾,咬牙切齿道,“不过当今圣上毕竟不是先皇,做事最讲规矩和原则,李孜省眼看已经是日暮西山,不足为虑。我说的是张来瞻的儿子,张延龄,这位或许才是最好攻击的点!”
“谁”
杜铭一时间有些迷糊,显然并不清楚外戚张家的情况。
刘吉道:“张峦到现在,做事还算小心谨慎,没露出什么大的破绽,但他唯独有个喜欢无事生非的儿子,非要在宫里边搞什么织布,把陛下和皇后都给惊动了,甚至让大量宫人参与其中,说是要充分利用人手织布,为未来河工营造等事积蓄钱粮……何其谬也!”
“啊,这……”
杜铭奇怪地问道:“难道有何不妥吗”
刘吉轻笑道:“这分明就是扰乱朝纲啊!宫廷上下,何须在意通过织布获取的那点儿微薄钱粮他这么做,就是想让大明皇室颜面扫地,体统不存,其心可诛!”
杜铭心说,你这口黑锅还真挺黑的,不过就是扣上去稍微显得有点儿生硬,当即道:“刘阁老,其实这件事,在下也偶有听闻……据说是用闲散的宫女来织布,用的是改进技术后的织布机,据说生产效率提高很多,因此京师今年秋冬的布价,都开始往下降了。”
“竟有这种事”
刘吉皱眉。
杜铭听了越发无语了。
你刘吉要借张峦儿子做错事,去打压张国丈,怎么都不提前做好功课的吗
我这个路人,之前都没留意过这件事,只随便听到一点儿风声,知道的好像都比你多不少。
杜铭解释道:“陛下和皇后愿意带宫人织布,这到底……算得上是教化世人的一种方式方法,好像……并没什么不妥吧”
刘吉不以为然道:“朝廷缺那点儿钱粮吗”
“但可能……宫里采用的织布机真的提升了效率呢”
杜铭显然不想参与其中,所以他就拼命拆台。
“啪啪!”
刘吉猛拍了两下桌子,厉声呵斥,“没大没小的,到底是你说,还是我说”
“您说,您说。”
杜铭继续无语。
刘吉厉声道:“总归要直接对付张峦,只怕这厮联手李孜省反击太过猛烈,所以我就避其锋芒,先朝他儿子扰乱宫闱这件事发难,并以此作为突破口。”
杜铭心说,明白了,硬骨头你啃不动,先挑软柿子捏。
你觉得他儿子就是那个软柿子,对吧
杜铭规劝道:“就算刘阁老您出手得当,也得到朝中同僚的支持,甚至可能会让陛下叫停这件事,但恐怕……罪责也很难归咎于张峦之子身上。且到那个时候,张峦是不可能不出手的,到时候如何应对”
“嘿,张来瞻最好是出手!”
刘吉目露凶光,狠声道,“只要他出手,就说明一切都是他在背后谋划,不过是让他儿子在前面打头阵,做幌子。
“若是他不出手,连自己儿子都不保,这种人还有脸面在朝中立足总归张家之子,代表的就是张氏一门,只要把张延龄不识大体给定性,那一切……就将水到渠成,就再没有张峦入阁这件事了。”
杜铭见刘吉的谋划如此低劣,又没法反驳,只能有气无力地附和:“哦……也许吧……”
刘吉皱眉不已:“怎么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不太想帮忙啊”
“哪里哪里!”
杜铭显得很犹豫,问道:“您说要参劾张延龄,该从哪里切入呢”
“这样,我找人给你写一份参劾的奏疏,你给我找相熟之人,提出此事。”
刘吉谆谆嘱咐,“无论是工部官员也好,还是你刑部中人也好,只要能确切找出张家之子扰乱宫闱,尤其是浪费帑币无所作为,以及令皇室体统不存的罪状,那就可劲儿弹劾……
“然后再找一些民间的士子对此多加议论,论调就是张家不识大体,且过分干涉皇室中事……以外戚身份干涉朝政,欲重演新莽旧时……还有什么,只要是不好的名声,你都可以往张家头上扣。”
刘吉越说越兴奋,“这时候,我是不会出面的。王恕不是马上就要入朝了吗他王恕不是最忌惮奸党专权吗他对曾经的外戚万氏一门可说是恨之入骨,今日有张氏一门祸乱朝纲,他能坐视不理
“你干脆就去找王恕,让他替这件事发声定性。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这个首辅再出面主持公道,盖棺定论……看他张来瞻倒不倒台!到时候咱这位国丈爷乖乖地去做他的武勋,别掺和进文臣事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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