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全军,”
他忽然提高声音,“加速前进!”
马蹄声骤然急促,惊起林间飞鸟。
而此时的窦泰大营,还沉浸在“西魏退兵”的喜悦中。
诸将还在争论不休。
宇文泰有个侄子叫宇文深,从小痴迷兵法。
小时候,他常把石头垒成营寨,拿草杆当军旗,带着一群孩子排兵布阵,竟也像模像样。
如今他已是直事郎中,多次参与军议。
宇文泰见他沉默不语,便问:“深儿,你怎么看?”
宇文深抬起头,目光坚定:“叔父,窦泰是高欢麾下猛将,如今他们分兵两路。
如果我们直接去打蒲坂的高欢,他必会正面阻击,而窦泰从背后偷袭,我们腹背受敌,岂不危险?”
宇文泰眉头微皱:“那依你之见?”
宇文深胸有成竹:“不如挑选精锐,突袭窦泰。
他性子急躁,必定出战。
高欢来不及救援,我们就能一举拿下他。
窦泰一败,高欢军心必乱,我们再回师决战,胜算更大!”
宇文泰听完,哈哈大笑:“好!我正有此意!
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当夜,大军悄然东进。
又走了一天一夜,窦泰的军队终于到了小关。
突然,探马来报:“将军,前面发现敌军!”
窦泰一听,哈哈大笑:“区区西贼,也敢挡我?”
他仗着自己勇猛,二话不说就带兵渡河,直冲敌阵。
此时,宇文泰早已在牧泽设下埋伏。
他故意摆出松散阵型,引诱窦泰深入。
窦泰果然中计,拍马冲在最前头。
谁知刚进沼泽地,四周突然杀声震天。
窦泰的亲兵急得大喊:“将军小心!咱们中埋伏了!”
可已经晚了。
牧泽里到处是泥潭,窦泰的铁骑根本冲不起来。
他左冲右突,身边的士兵却一个个倒下。
眼看突围无望,窦泰身上已中了好几箭。
他咬牙对副将说:“今日是我轻敌,连累兄弟们了。”
说完拔出佩剑,自刎而死。
说来也巧,这窦泰是高欢的姨夫,向来战无不胜。
这次出征前,邺城有个叫惠化尼的尼姑曾预言:“窦行台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当时没人当真,现在果然应验了。
却说高欢接到窦泰战死的消息,悲痛欲绝。
他站在营帐外,望着滚滚河水,喃喃自语:“窦泰一死,我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身旁的副将小心翼翼地问:“大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高欢长叹一声:“撤吧,把浮桥拆了,先回晋阳再做打算。”
与此同时,宇文泰也带着军队撤回长安。
但战场另一头的高敖曹还不知道这些变故。
他正率领部队日夜兼程,直逼上洛城下。
上洛城里,泉岳和弟弟猛略正与顺阳人杜窋密谋。
“今晚我们就打开城门,”泉岳压低声音说,“高将军的大军一到,我们就里应外合。”
杜窋(zhu)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谁知他们的计划被洛州刺史泉企察觉。
泉企立即派兵抓捕,泉岳兄弟当场被杀,只有杜窋侥幸逃脱。
杜窋跌跌撞撞地跑到高敖曹营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将军,我们的人...都被泉企杀了!”
高敖曹拍案而起:“好个泉企!传令下去,立即攻城!”
战斗异常激烈。
城墙上箭如雨下,高敖曹身中三箭,从马上重重摔下。
士兵们惊呼:“将军!”
只见他满脸是血,却咬牙站了起来:“继续进攻!”
他翻身上马,亲自督战。
泉企带着两个儿子元礼、仲遵死守城池。
仲遵的眼睛被流矢射中,鲜血直流。
元礼扶住弟弟,焦急地问:“还能坚持吗?”
仲遵摇摇头:“我看不见了...”
最终,城门被攻破,泉企父子三人被俘。
当泉企被押到高敖曹面前时,他挺直腰杆,毫不畏惧:“我今天是力竭被擒,但心里绝不认输!”
高敖曹冷笑一声:“倒是条硬汉子。”
转头对杜窋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洛州刺史。”
士兵们把泉企父子押下去时,杜窋凑到高敖曹身边问:“将军,怎么处置他们?”
高敖曹望着远处的城墙,淡淡道:“先关着吧。”
他摸了摸身上的箭伤,心想:这场仗赢得实在不容易。
休兵数日,高敖曹正准备进攻蓝田关。
忽然,晋阳派来的使者快马赶到,带来了高欢的紧急军令:“窦泰战死,军心不稳,立刻撤军!
若遇险阻,保命要紧。”
敖曹眉头紧锁,心中不忍丢下将士,便下令:“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于是大军缓缓撤退。奇怪的是,西魏军竟未追击,任由他们离去。
泉企的儿子元礼被敖曹带回,而次子仲遵因重伤留在洛州城。
路上,泉企悄悄拉住元礼,低声叮嘱:“我命不久矣,死不足惜。
你们兄弟有才略,定要寻机立功,别因我被掳而失了气节!”
这番话,颇有当年王陵母的风骨。
元礼默默点头,心中已有了盘算。
待回到东魏境内,他趁乱逃脱,悄悄潜回洛州。
“仲遵,我们得夺回洛州!”
元礼找到弟弟,目光坚定。
“可杜窋把守严密,如何下手?”
仲遵仍有顾虑。
“联络旧部,里应外合!”
元礼咬牙道。
几日后,兄弟二人暗中集结豪强,趁夜突袭,一举斩杀守将杜窋。
西魏朝廷闻讯大喜,当即下诏:“元礼忠勇可嘉,授洛州刺史,准世袭!”
而泉企,最终病逝于邺城,未能再见故土。
高欢一心要为窦泰报仇。
他集结大军,准备再次西征。
就在这时,宇文泰攻占了恒农,还抓走了东魏的陕州刺史李徽伯。
高欢大怒,立刻调集二十万大军,从壶口直奔蒲津,同时派大将高敖曹率领三万兵马从河南进发。
当时关中正闹饥荒,百姓饿得互相残杀充饥。
宇文泰的军队不到一万人,驻扎在恒农抢粮,已经待了五十多天。
探子来报,说高欢即将渡河进攻。
宇文泰不敢硬拼,赶紧带兵撤回关中。
高敖曹率军包围了恒农,但城里早有防备,一时攻不下来。
高欢的长史薛琡见状,劝道:“西魏连年饥荒,士兵们饿得拼命来抢陕州的粮食。
现在敖曹已经围住恒农,粮食运不出来。
我们只要守住要道,不和他们正面交战,等他们麦子绝收,百姓饿死,元宝炬和宇文泰自然投降,何必急着渡河冒险?”
这时,侯景也在军中。
他上前补充道:“这次出兵关系重大,万一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把军队分成前后两路,前后照应。
前军赢了,后军再跟进;
前军败了,后军还能支援。
这才是稳妥之策。”
可高欢报仇心切,根本听不进去。
他大手一挥,下令道:“全军渡河,直取西魏!”
就这样,他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从蒲津渡过黄河,向西魏进发。
华州刺史王罴镇守前线要地,宇文泰写信激励他坚守。
王罴站在城墙上,远远望见敌军扬起的尘土滚滚而来。
他知道,东魏大军来了。
宇文泰的信使刚刚离开,信上写着:“坚守城池,不可轻退。”
王罴冷笑一声,提笔回信:“卧貉子怎得轻过?”——意思是,我这儿可不是随便就能闯过去的!
没过多久,高欢的大军兵临冯翊城下。
高欢骑在马上,仰头喊道:“王罴,何不早降?”
王罴身披铠甲,站在城墙上,声音洪亮:“此城是王罴冢,死生在此!
你们谁有本事,尽管来战!”
高欢眯起眼睛,心想:“这老家伙骨头真硬。”
他知道强攻不易,便挥了挥手,下令移驻信原。
宇文泰因欢军入境,亦驰诣渭南,
宇文泰得知高欢入境,立刻赶到渭南。
他召集诸将,沉声道:“敌军来势汹汹,我们得尽快迎击。”
可各州兵马一时难以集结。
副将劝道:“将军,敌众我寡,不如等他们深入再作打算。”
宇文泰摇头:“不行!若让高欢逼近长安,人心必乱。
趁他远来疲惫,我们主动出击,胜算更大!”
众将面面相觑,仍有疑虑。
宇文泰一拍桌案,斩钉截铁:“传令下去,架设浮桥,今日渡渭!”
很快,渭水之上,浮桥横跨。
宇文泰率军渡河,直抵沙苑,与东魏军仅隔六十里。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