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用诧异的目光打量怀恩,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怀大伴,之前你明明说过,事情不宜扩大,不然的话光是调去西北将士的开销,朝廷就承担不起。
“我在想,要真想把开销降到最低,那就得从西北就地征集兵马,以西北将士为基础,来打一场有可能发生的战事,不是吗”
“我……”
怀恩突然发现,这对翁婿在某些思路上,真就是一个路数下来的。
都快把他给整郁闷了!
“既然兵将都是西北出的,眼下李孜省和覃昌已经先行一步,让他们领一个当地的官职,就地征调,不挺好的吗”
朱祐樘道,“至于京师这边,派人运送粮草前去,真遇上鞑靼来犯,就大张旗鼓打上一场,若遇不到……就例行公事……如此京营也就不必抽调太多兵马,还能顺利完成任务。我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怀恩目瞪口呆,讷讷无言。
朱祐樘和张峦却相视一笑,就这么愉快地商定了他们认为合适的西北用兵战术。
……
……
等张峦出宫后,怀恩才回过神来,赶紧向朱祐樘提出反对意见。
“陛下,以李孜省督军西北军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来是因为此人之前从来没有治军的经验,二来则因为他并非科举出身,实在是难以服众。在用兵之事上,必须要保证统兵者的威望。”
怀恩情真意切地道。
朱祐樘问:“怀大伴,你的意见也算中肯,可为何不在岳父在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提出来呢”
怀恩一时语塞。
刚才张峦在,人家翁婿不管谈什么,都显得那么和谐。
一个说,一个就在旁边表达认同,就差一个鼻孔出气了。
那时候我都快被你们给气糊涂了,哪里还有心思反对
就算要反对,也得等张峦走了,这样我提出自己的看法,才不会有人狡辩。
可惜此时朱祐樘主意已定,他笑着对怀恩道:“朝廷既想出兵护送粮草,又想在西北军务方面有所作为,对鞑靼来犯之敌形成震慑,还不能抽调太多京营兵马耗费钱粮,这些先决条件实在太难完成了。
“大伴,你不觉得岳父的提议很好吗如此做,不正好克服了大伴你之前所说的那些困难,应对堪称完美么”
怀恩更觉得无语了。
心说,我当初提出那么多问题,重点是要让张峦事情办不成。
谁知道当时所开的炮,最后炮弹一个个都落到我自己头上来了
这张峦竟以一种近乎“诡道”的方式,找到一条解决途径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陛下,不妨等明日朝会上,听听诸位臣工的意见如何”
怀恩试探地问道。
此时的怀恩已经感觉到,自己再想去反对张峦的建议,已经很难了。
毕竟身为内臣,他需要时时刻刻都保持跟皇帝步调一致,眼见现在皇帝跟外戚好得几乎要穿同一条裤子了,他所想便是,我反对不了,那就让朝臣来替我反对。
朱祐樘却出人意料地摆摆手:“不必了。”
怀恩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陛下,不问大臣的意见,就直接颁发谕旨指定人手,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很容易为世人所诟病。
“连张国丈都知道,此乃您登基之后第一次重大军事行动,此等情况下更应该小心谨慎为是。”
朱祐樘问道:“怀大伴,如果只是找人押送粮草去西北,也必须得在朝会上公开进行商议吗”
“这个……”
怀恩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直说吧。”
言毕朱祐樘直视怀恩的眼睛。
这下怀恩无法闪烁其词了,只好道:“若只是派人押送粮草,的确不用在朝会上商议,可问题是此番涉及到西北用兵,就不得不……”
朱祐樘打断怀恩的话,笑了笑道:“哪里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派人押送粮草和布匹去西北,正好就在某处遇上鞑靼人来犯兵马,然后大战爆发这怎么像说本上的情节呢现实根本不可能发生!
“就算有来犯之敌,想来应该也是小股外夷,明知道大明将士有所准备,他们也会知难而退吧”
怀恩苦笑着问道:“所以陛下的意思,这次只是……”
“是的。”
朱祐樘断然点头,再次打断怀恩的话,说道,“西北用兵,更多是彰显我的态度,父皇健在时,对西北用兵非常在意。我只是继承父皇的遗志,但也不想穷兵黩武,毕竟现在朝廷的经济受不得折腾。
“所以,怀大伴你就不必担心了。”
怀恩这下终于打消所有劝阻的心思,改换平常心问道:“不知以哪位勋臣武将领兵去西北,配合李孜省和覃昌呢”
朱祐樘理所当然地道:“岳父不是说了吗他再回去斟酌斟酌,等他有了主意,会通知到这边。
“稍后我会让老伴到张府催促一下,今晚就把谕令发出去……就这样罢!”
怀恩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心里在想,难道是因为我重病在身,陛下不想让我太过操劳,所以现在什么事都不跟我商议了
为什么那个张来瞻胡作非为一般提议,结果却能在皇帝这儿得到如此大的认同
真是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