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昌双目眯成一道缝,问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牟斌脸色铁青:“卑职未曾有任何一句虚言……民间百姓流传,京商为了垄断京师行市,打压外地客商,导致京师物价腾贵。
“还说正是京商将徽商压下去,才令年前京师布匹价格飞涨,连粮价也比往常年高出不少……而今日京商更是联合人手去外戚张府闹事,妄图彻底把控粮价、盐价和布匹价格,结果却碰了硬钉子,被张氏的人胖揍了一顿,于是纷纷叫好。”
覃昌脸色铁青,喝斥:“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牟斌赶紧道:“是有人瞎传,但更有可能是有人提前做好了应对舆论的准备。”
怀恩感慨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没等那群人利用百姓的同情心,去为他们彰显公平正义,就被人抢了先,利用百姓对民生之事的关心,倒打一耙,把目标精确对准在京商贾。可见这群人……平时得多遭人恨。这是找错合作对象了呀。”
覃昌听到这里,面色羞惭。
因为他听出来了,怀恩这是在教育他,告诉他策略用错了。
怀恩笑着补充:“张国丈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一介监生,变成大明官场最炙手可热的户部右侍郎、翰林院侍读学士,其见地和手段,确非常人能比。”
覃昌道:“怀公公,还继续听下去吗”
“不听了。”
怀恩道,“事已至此,满盘皆输,该收手了。覃公公,你认为呢”
覃昌尴尬一笑,当着朱骥和牟斌的面,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件事与他有关。
覃昌道:“我这就找东厂的人前去探寻一下,看背后因由如何,以免陛下问及时,难以作答。”
朱骥道:“那……两位公公,暂时被看押的那群人,该如何处置都是打人者,虽非在京师内,但也在京郊,且动了棍棒,也可算是械斗了。此事不小啊。”
“难道要等陛下亲自发落吗”
怀恩皱眉道,“如今正值先皇大丧期间,一切都得收敛。真要闹大了,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敲打。
看起来,前去闹事的人被殴打,那是活该。
张家好像什么事都没做错,甚至打人都可以打得理直气壮,赢得人心。
但问题就在于,眼下尚在国丧期内,就算你张峦再不满,你家人持械伤人,就是大罪过,那群书生不知道回避,你张峦也不知善恶对错
……
……
朱骥带着牟斌离开。
等人一走,不用再装腔作势,覃昌就好像被抽去了魂魄一样,瘫坐在那儿,眼神黯淡无光。
怀恩起身,轻声道:“听我一句劝,收手吧。”
覃昌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此事并非是我在主持和策划。”
“我知道。”
怀恩道,“暗中谋划这一切的,实为阁老刘吉……但他是何等人物论实干能力,甚至不及万安,更何况与国士无双的张国丈相提并论”
覃昌一脸苦涩地问道:“真就挡不住”
怀恩道:“此事尚未结束,以我所见,这两日事情还会继续发酵,如果想在此事上有所作为,你要先做到抽身事外。”
“这……”
覃昌一时显得很为难。
好似在质疑,我都已经陷得如此深了,你居然让我抽身
我抽得了吗
“总归,你不要以持有立场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守中立。如果有人跟你提及,哪怕是刘吉,你也要装出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怀恩道,“只要你不动,张国丈绝对不会把麻烦迁延到你身上。”
覃昌叹道:“我不是怕事,我是怕会一直相安无事。”
怀恩笑道:“杞人忧天可不好,未来怎样,谁知晓呢张国丈父子由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让个书生出来主持,就让那群人招架不住,你还没觉悟吗”
“这……”
覃昌心说,我还得有觉悟
应该领会到我不是张来瞻的对手,所以早早缴械投降,就好像当初我们对继晓、李孜省和梁芳的态度一样
不管不问
怀恩道:“你知晓了事情始末,开始明白张氏一族不好应付,但有的人未必能看清这局势。我就怕,明明接下来不该再把事情闹大,有的人却非逆水行舟,不闹得人仰马翻他誓不罢休。”
“您是说,刘阁老”
覃昌问道。
“除了这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上窜下跳外,还有谁会在这节骨眼儿上与张国丈起正面冲突此人不足与谋。”
怀恩说到这里,就要告辞离开。
覃昌听到后只能报以苦笑。
为了对付一个未来的权臣,我都跟当朝首辅合作了,你居然断定那首辅不值得合作
除了首辅外,有谁会这么迫切想驱逐张来瞻离朝
或者说还有谁,有实力与之一战
“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怀恩临别前依旧不忘提醒,“这一阵,你们明显已经败了,无论旁人有多不甘心,或有怎样的计划,行反击之事。但你……得及早抽身,即便被人问及,你也得一问三不知。只有这样,你或有一线保住自己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