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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结束,张峦主动请辞。
张玗想要挽留,但张峦去意甚坚,朱祐樘只好派覃昌送张峦出宫。
张峦把李孜省那番话给牢牢记住了,一路上没对覃昌说什么,就好像现在覃昌已经是坏人一般。
“人生老病死,真是反复无常啊。”覃昌一边走一边感慨道,“再度见到怀公公其实也就是数月间的事,怎突然间就……唉!”
张峦顺着话茬道:“是啊,怀公公对大明确实很重要,最好别老早就死了,白白给某些人腾位置。”
“这……”
覃昌闻言不由有些诧异,觉得张峦今天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反常,却又不知具体情由,当即瞥了张峦一眼,继续道:
“你看陛下,年纪轻轻的,先是失去先皇,这下连关爱他的怀公公都要离他而去,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张先生有时间的话,不妨为陛下调理一下身体,免得他郁结于心,有伤龙体。”
张峦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覃公公,我想问一句,陛下跟怀公公以前接触很多吗彼此的……感情很深”
“接触是很多,但感情却没见得有多深。”覃昌实话实说,“怀公公之前一直在先皇跟前做事,基本上就从未踏足过东宫。”
“那……为什么陛下会这么伤心难过呢”
张峦不解地问道。
覃昌环视一圈,发现没人盯着后,这才小声劝解:“张先生,有些话别乱说啊……陛下怜惜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分外抚恤,您这样说,是看不过眼还是怎么着”
“哦,我没那意思,我这人就是这样,心直口快,想不明白就问问。毕竟我不知道陛下跟怀公公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这次总算是见识到了,他二人的关系真好啊。”张峦由衷地发出感慨。
覃昌叹道:“说起来,怀公公最得陛下怜惜之处,就是于这次储位之争,以及新皇确立登基这件事上,怀公公居次功,可说是对陛下有莫大的恩德。”
“次功”
张峦闻言皱眉,脱口问了一句。
“对,次功……陛下幼年时期,几度陷入危难,怀恩调护方得以保全。早年万妃在宫中的势力何等强大多得有怀恩屡屡出手回护,不然是否能坚持到太子长大并最终胜利登基,实在难说。”
覃昌一脸笃定地道。
张峦心想,连怀恩都只能是次功,你覃昌不会是想说,当今皇帝能成功上位,你居首功吧
张峦道:“怎么有人在陛下登基这件事上,论定有什么首功、次功之分吗之前怎么从没听人谈及啊”
覃昌笑道:“朝中多少都会有议论的,尤其是翰林院和六部中人……其实陛下自己也能分得清楚主次……毕竟国丈您才是首功之臣嘛。”
“啥!我是首功”
张峦压根儿没好意思问谁才是首功,乍一听到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比怀恩还重要的人,瞬间就不淡定了。
“不是您,又有何人呢”
覃昌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却又很热忱道,“梁芳威胁储君之位,乃是您协同李孜省出面给阻挡下来的,更是接连把梁芳的阴谋诡计扼杀于无形之中,暗中帮太子做事,让他逐步建立起威望。
“后来于先皇病榻前,也是您稳定人心,最后确保太子顺利登基。这首功,说不是您谁都不会服气的!”
“哎呀呀……”
张峦心里美得直冒泡,连带看覃昌都顺眼许多,心说这位不是大奸臣,乃是妥妥的忠臣啊!但他可不敢在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面前拿乔,故意谦虚地说:“我可没那资格。全当你在言笑吧……
见覃昌要开口分辨,张峦举起双手,笑着摇头:“覃公公,你就别恭维我了,我这人可经不起夸赞,整个都快飘起来了……哈哈哈……”
覃昌跟着张峦一起笑,等张峦笑声稍歇,他才接着正色道:“正因为您乃首功之臣,陛下对您才这般倚重,宫里宫外的事情,多会请教您,征询您的意见……难道您不觉得吗”
张峦心想,我正要说呢,我这首功之臣,也没见得有多重要啊。
至今不过是个看上去不起眼的户部右侍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如果说我是首功之臣再兼顾命大臣,那我不得牛逼到天上去
可现在嘛……
我在朝廷里就好像个闲散人士,除了干点儿杂活,并不管事啊!
原来我跟皇帝走得近,他有事老喜欢问我意见,我也尽量给他解答……这样地位就算很重要吗
不就是岳父跟女婿间闲着没事,谈谈“家长里短”,有何稀奇的
当然,这个家乃是女婿的大家,也就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我所献计谋平平无奇,更多是在划水。
覃昌继续道:“怀公公对您,一直都很敬重,宫里上下,无人不知晓张先生您淡泊名利,高风亮节,从不喜与人争。”
“是吗”
张峦显得很尴尬,无奈道,“覃公公,您有什么事,明说吧……我能帮上忙的,定会全力以赴。”
“没有没有,轻易不敢劳烦您大驾……这次是送您出宫,途中闲着没事才提及,绝无阿谀奉承之意,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覃昌拱手,一脸诚恳地道。
张峦连连摆手:“哎呀,哪里用得着您亲自相送啊,宫门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吗都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
“要的要的,陛下的吩咐不能违背,再说重臣进宫,得有人相送,这样才显得庄重和正式些,否则的话……”
“哦,我明白了,就会显得太过随便吧也对,就算我是皇后的父亲,也得守宫里的规矩,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