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皱眉:“岳父,你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这个……”张峦看向小儿子,手一摆,“让吾儿说说吧。”
“延龄,你来说。”
朱祐樘随即就把目光转向小舅子。
张延龄丝毫也不怯场,侃侃而谈:“家父的意思是说,现在内阁之所以不做事,主要是万安这个头带得不好……只要让万安致仕,那内阁上下就会有一股紧迫感,本来不做事的人也得做事,那个‘刘’说不一定突然就变得勤政起来,成为陛下的有力臂助。”
张峦点头:“对,就是杀一儆百的意思。”
朱祐樘欣慰地笑道:“听岳父和延龄这一说,我终于明白了,换什么人以及换多少人,其实效果大差不差,重要的是把那个最不会做事的人给挑出来,让他离开朝堂,端正为官风气,是这意思吧”
“对对对。”
张峦笑着回应。
朱祐樘道:“可是……以什么理由呢最近很多人都上了请辞的奏疏,唯独……万安没有上。”
张峦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延龄却在旁暗笑。
万安在成化朝末期,也就是朱见深病重期间,曾多次上疏请辞,是因为他知道不走的话可能会被成化帝秋后算账。
而随着新皇登基,万安以拥戴之功自居,这会儿让他走他都不会走。
朱祐樘的意思是,万安此人不识趣,不肯自己上请辞的奏疏,总不能让我直接赶他走吧
作为一个以仁义为立身根本的皇帝来说,这种事我不能干啊!
张峦此时显得非常自信,道:“陛下,其实您不必着急,万安自视甚高,他会自己犯错的……
“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做出令人深恶痛绝之事,逼着他非离开朝堂不可。陛下只管耐心等待。”
朱祐樘笑问:“岳父怎知道”
“这个……”
张峦说话间,下意识往儿子那边瞅了一眼。
心里盘算着,正因为我有个“活诸葛”一般的儿子,平常跟他交流多了,发现再来应付这个当皇帝不久稍显稚嫩的女婿,那就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这大概也跟我平时接触的都是李孜省、徐琼这种老狐狸有关,能跟他们高谈阔论,还应付不了你这只小雏鸟
朱祐樘微微颔首:“那我就只能先等等了。”
“对,只需静待事情发生就好。”
张峦点头附和,随即自我解嘲,“可惜臣这腿伤得不是时候……希望能早点儿痊愈,好回去为朝廷效命。”
“岳父,你不用太过着急,有事的话,我会让老伴他们过来问你,只是可能会辛苦你一下了……有时候我这边真得靠你来出谋划策。”
朱祐樘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看看,我来探望你的病,却又让你为朝廷做事,我内心有愧啊!
张峦却觉得,我这是大权独揽的节奏吗
待在家中养伤,居然还养出福气来了
皇帝以后会不时派人来问策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算不入阁,也能以皇帝岳父的身份,为皇帝参谋国事
难怪李孜省现在拼命巴结我,原来谁跟皇帝关系近,谁就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张峦赶紧表态:“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再说老躺着也着实无趣,能为朝廷做点儿事,为陛下分忧,臣心甘情愿,日子也过得充实些。”
“呵呵。”
朱祐樘笑道,“岳父能有啥说啥,这样很好!我身边少有像岳父这般说话如此坦率直接的……与你交谈,不知怎的……就会觉得很轻松,啥烦恼都没了……”
张峦一怔。
我这么亲善吗
以至于让一个自闭的少年都对我敞开心扉
不对,那是因为我跟他已经很熟悉了……
吾儿又曾跟我说过,这自闭的人一旦有人能打开他心扉,他不会介意与之相处,甚至相处起来比一般人更加热情和开朗。
张峦笑着为自己解释:“臣为人就是这样,在世人看来或有些不正经,但臣不喜欢藏着掖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这样有时候连得罪人都不知道!”
“得罪就得罪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要我欣赏岳父的好就行了……以后我这边有什么事情,岳父只管提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期待岳父能助我成为一个有为的明君!”
朱祐樘说完还冲着张峦鼓励地点了点头。
显然他这个皇帝也觉得,一个人诚实些,总比时时叫人去猜其心思和动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