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有些惊讶:“那是不是意味着,陛下不再服用我的药了”
李孜省非常好奇:“来瞻,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很高兴啊”“没有,我只是觉得……哈哈哈哈……”
张峦还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生怕自己开具的药方出问题,皇帝会把他病情加重的责任往我头上栽,现在却选择了邓常恩进献的“仙丹”,不再服用我的药,简直是天助我也!
庞顷听到笑声有些茫然,诧异地问道:“张先生,您对自己的药这么没信心吗”
张峦侧头看了眼儿子,这才摇头叹息:“实不相瞒,我开的那个药方,主打就是尽量拖延病情,减轻一些病人发病时的痛苦,使病人生存质量变好,除此之外并不能将陛下的病给治愈,所以我……”
李孜省听到这儿,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问道:“那来瞻,要是陛下不服药,半个月下来……会怎样”
“这……”
张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又看了看儿子,意思是你出来说啊。
张延龄正在吃教坊司精心烹饪的美食,还别说,这里餐食的味道真的挺不错的。
难得出来吃回席面,还是这种超高规格的宴请,他心里在想,教坊司果然是声色犬马之所,席间菜肴几乎可以跟后世五星级酒店餐厅大厨所出相媲美,且原材料还都纯天然无污染,看来以后自己还真应该多来品鉴一番。
他见几人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当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后果会如何。不过照理说……病情会加剧!”
李孜省略一沉吟,道:“来瞻,我琢磨了一下,你们父子的话是这么个意思……你看对不对”
“李尚书请讲。”
张峦说话间,还拉了儿子的袖子一把,意思是你赶紧听,李孜省要说话了。
他看似是在对我说,但你要是没听清楚,这问题怕是没人能回答。
李孜省也有意把头往张延龄那边侧了下,似乎是怕这小子听不清楚,朗声道:“陛下就算是一直按时服药,肝病还是会逐渐加重,势头是不可逆转的,对吧”
“呃……对……”
张峦看到儿子在桌子下比了个大拇指,便顺着意思作答。
李孜省再道:“不服药的话,病情恶化得会更快,可能几天下来人就不行了……”
张峦再瞅了瞅桌子就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呼!”
李孜省差点儿原地蹦起来。
“道爷,您这是……”
庞顷望向李孜省,笑问,“就算这结果符合您的心意,也不该这样啊。”
“什么叫符合我心意陛下能认清楚邓常恩是不是个神棍,根本就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列,要是这十几天,陛下在出云观内出现什么重大变故,到时……场面该如何收拾是否代表,邓常恩传出来的话,就相当于圣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孜省到底有着缜密的政治头脑。
他很快就意识到,皇帝是否意识到邓常恩的药不管用,已不是当下关注的重点。
他最怕的就是,皇帝垂危时身边只有邓常恩,那事情就有点儿玄妙了,很可能会出现有人假传圣旨易储,以及将他李孜省干掉的可能性。
张峦安慰道:“李尚书,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事情或许不会……”
“来瞻,你的话,算是启发我了。”
李孜省决然道,“我不能与你在这里共饮,我要即刻赶回去……这样吧,炳坤,你给我好好招待来瞻和延龄贤侄,今天你哪儿都不去,给我把人招待好就行,所有用度,明日回府支取就行。”
“是。”
庞顷没想到李孜省做事如此果决。
感觉到巨大的危机,马上就回去布置应对措施。
李孜省道:“来瞻,或许你所说的大变局,真要来了。谁曾想,竟来得这么快……都怪邓常恩这神棍,让陛下听信他那些鬼话,要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
……
庞顷下楼送李孜省,顺带有一些话要单独说。
张峦父子俩暂时留在教坊司宴客厅内。
“儿啊,你知道接下来李孜省要做什么吗”张峦问道。
张延龄一边吃着桌上的美食,一边摇头:“不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
张峦很好奇,吾儿不是神通广大,几乎每一件事都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吗
张延龄道:“虽不知,但李孜省说的有一点颇有道理,那就是未来半个月,陛下出事的可能性很大,要是陛下真有什么……不测,身边有谁,谁就可能是顾命大臣,他的权限就可以无限大。”
张峦瞪大眼睛,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连易储也大有可能”
“嗯。”
张延龄点头道,“若是邓常恩跟万安、刘吉连成一线,他们想要推动易储,届时将易如反掌。何况现在……覃昌还被下了司礼监掌印之职,新上来的韦泰无论从资历还是威望都远有不及……这会让太子和李孜省都陷入极大的被动。”
“那……咱也不能在这继续枯等啊。”
张峦听了难免有些着急。
张延龄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笑着问道:“那咱回去吃”
张峦闻言顿时泄气了:“也对,我离开这儿,也只能回家干等着。我不像李孜省,我又没什么人脉和可以动用的关系,这大晚上的,我啥事都做不了,还不如留下来安心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