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惊疑不定,问道:“二公子,您是在言笑吗”
张延龄笑着反问:“明天我就准备让药铺的药材涨价,比市面上的行价高出许多,让世人诟病。当然,我不会坏掉汪神医的名声,他来坐诊两天就可以走了,我会付给他不菲的报酬。”
秦昭摇头道:“汪先生不是为那点诊金而来。”“但我们不能白用人啊。”
张延龄笑道,“其实有闲暇,秦当家可以问问汪神医的意思,我觉得他,现在已不适合留在京城,是时候启程回徽州了。”
“哦”
秦昭越发诧异了,好奇地问道,“这是二公子叫妾身来此谈事的主要原因吗”
“算是吧。”
张延龄道,“只要你跟汪神医说了,他会明白其中的诀窍。一定要跟他提一件事,那就是半年之期……他会理解的。”
……
……
汪机作为特聘的名医,是来帮张家药铺的开张镇场子用的。
他的名头也果然有用,除了徽州之地在京的人会来药铺找他问诊,还有顺天府各地疑难杂症患者也慕名前来,导致药铺开张头两天,热闹异常。
就在两天后,秦昭特地到了汪机住的地方,找到一身疲倦提着药箱归来的主人。
“汪先生,您没带药童一起去药铺吗”秦昭问道。
汪机道:“京城这边有些不太方便……不过是去坐诊,无须出诊,也就没有带人一同前去。”
秦昭问道:“汪先生觉得,张家这药铺如何”
“怪!”
汪机说出了最直观的评价。
“怎么个怪法”
秦昭也很好奇。
毕竟她没有参与到药铺的具体经营中去,她觉得张延龄这个人捉摸不透,只能问亲身参与其中之人,从中寻出端倪。
汪机叹道:“去药铺的人很杂,大多都不是为看病而去,有的甚至不是为了抓药,怪得很!”
秦昭点头:“新铺子开张,就算不刻意找托儿,也会有人主动前去凑热闹,看看是否能浑水摸鱼。京师之地,这种情况并不鲜见。”
“可……”
汪机有点难以启齿,最后还是一咬牙道,“药材的定价很不合理!或是张氏的人有意借助我的名声做那欺行霸市之举,出售的药材价格居然比市价高出五成以上,有的甚至翻倍还不止。”
秦昭心说,这么快就涨价了
果然不是虚言!
“或许是知晓汪先生坐诊,有可能想借助开业这一波热闹,打响名声,毕竟汪先生江南杏林国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且汪先生坐镇他们不给了薪资吗”
秦昭的意思,你以为名医坐诊没有药价加持又不能直接收诊金,你的价值都体现在药价中了。
汪机道:“这两日,在下未曾见过张鸿胪,也未曾从他那里得悉事情的始末。实在是……”
秦昭道:“张家二公子有话让妾身带给你,说是有个半年之期,妾身也不知具体是什么……他说,汪先生应该尽快离开京师这是非之地。”
“什么”
汪机皱眉望向秦昭。
秦昭再道:“妾身本想问个究竟,但他不肯如实相告,看起来是着紧之事。还说只要跟汪先生提及,您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半年……”
汪机面色深沉,似在思索这个期限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实汪先生,妾身也不明白张氏一门经营这药铺的目的……张鸿胪如今已位列京堂,朝中人人瞩目,要是说他缺经营药铺赚取的这点儿银子,大可不必,他毕竟是东宫岳丈,将来能获得爵禄的,何必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自污名声”秦昭叹道。
汪机问道:“不知他还说了什么”
秦昭本不想细说,但看汪机这郑重其事的态度,明白不说是不行了。
于是道:“说来荒唐,张家二公子说,这生意他不打算长久经下去营,甚至做这买卖的动机也不纯,竟是想让人上门来捣乱,使其生意做不下去……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光听着便耸人听闻。”
汪机道:“此举莫非是想让他父亲在杏林背负恶名”
“大概……是这层意思吧。”
秦昭颔首道。
汪机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在下明白了。”
“您明白了”
秦昭更加费解了。
张家老二打哑谜也就算了,你竟也在这儿跟我装起来了
就我这个中间带话的人被蒙在鼓里。
汪机道:“秦当家,实不相瞒,最近有太医院的人前来找我,征询有关肝病治疗方面的情形,还说打算以我出面为人治病。”
“太医院,难道是……”
秦昭一脸震惊。
提到太医院,自然会联系到皇宫,想到皇宫难免就会跟皇帝牵扯上。
汪机叹道:“虽然他们未对我说明是给谁治病,但以其讳莫如深的态度,我便知道背后关系重大,所以当场便拒绝。想来张家人要点醒我的便是这件事。”
“那是……该避避。”
秦昭此时融会贯通。
如果皇帝生病,那张家的举动就能说得通了。
没人愿意背负责任。
但张峦……是不是太没担当了
这还是那位为治痘疮身陷险地,兼济天下的张神医吗
汪机道:“以我所知的病患情况,我猜测,此人罹患肝病应非朝夕,且病情迁延日久,或在一年半载内便有急剧恶化之迹象。到时只怕……”
“明白了。”
秦昭理解地道,“那您是该立即离开京师,回徽州一趟。正好那边……妾身有些事,烦请汪先生帮忙处置,这边也会送您一份厚礼作为答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秦昭是个聪明人,你汪机不想给皇帝治病,张峦想来也是如此。
你俩都判断那病患可能就是一年半载的寿命,且人力无法挽回,那还逞什么能
汪机道:“难怪这几天,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甚至是……有人不时就到我坐诊的地方问询一些怪异的肝病症状,寻求根治之法。”
秦昭试探地问道:“您是说,有人暗中盯梢您,甚至假手他人询问有关治疗肝病的细节药铺内代替他人来问诊并抓药者,许多动机都不单纯”
“嗯。”
汪机点头。
秦昭道:“那汪先生不必去与张大人辞行,我这里正好有几条船要往通州,您到通州后不管是继续乘船,还是改乘马车南下都可,沿途跟着商队走,应该……无虞。”
她可是聪明人。
种种迹象说明,汪机这边已经被人盯上了。
不仅仅是太医院的人可能会利用汪机,甚至皇帝身边一些人也会留心京师中名声不错的大夫,暗中盯梢的同时,随时把他们拉回去当垫背的。
汪机站起来,拱手相谢:“多谢秦当家鼎力相助。”
秦昭跟着起身,笑道:“抱歉,乃妾身给汪先生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没有。”
汪机摇头道,“能往兴济去,再到京师来,乃汪某生平最有意义之事。此行收获颇多,让我接触到太多的人情世故,是是非非。此番欠秦当家一个天大的恩情,您以后有驱驰,只管吩咐便是。”
秦昭听着就一阵暖心。
投桃报李,帮了汪机,汪机也重情义和承诺,想的是如何回馈,这话说得就很是入耳和中肯,并不是在敷衍她。
这也是她信赖汪机的缘由。
“汪先生医德高尚,乃我徽州杏林典范,切不可被宵小之辈所利用,牵扯到无妄的灾祸中去。那位张大人虽未亲自出面,却让其子出言提醒,想来也是不想让汪先生卷入皇宫内苑的是是非非。”秦昭道。
汪机叹道:“那位张大人,实乃世间高士。胸襟非常,我所不及也。秦当家,你我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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