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并不觉得怎样。
王皇后是有弟弟的。她有三个弟弟,长弟王源在成化二十年十一月始封瑞安伯,后来在弘治六年晋爵瑞安侯,王皇后的亡父王镇也是在这一年追封的阜国公。
次弟王清在弘治十年封崇善伯。
三弟王濬于正德二年封安仁伯,当年就死了,追赠安仁侯。
虽然王皇后在宫里并不得宠,但成化帝对这个名义上的正妻多少还是留了点情面的,家里出了万贵妃的万家再怎么显贵,也只是占了里子,面儿上万家三兄弟可一个封爵的都没有。
也是名不正则言不顺,索性成化帝也就不加封了,把权力和实打实的好处留给他们就行。
王源虽然现在贵为瑞安伯,还加了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的官衔,但其一直想补个京营的实缺,可惜皇帝不会给他这样一个不得宠的外戚有名有实的好差事,表面风光罢了。
以至于到了现在,王源都还只是领着闲差,手头上持有一些皇室给外戚的赠田,还因为成化十六年时其被人参劾,所侵占民田悉数清退不说,皇庄反过来倒是占了王源家里不少地。
等于说王家现在在京城只能靠朝廷俸禄过日子……
而勋臣的俸禄往往本色占比太少,折色又兑不下来,日子穷得都快过不下去了,只能咬牙坚持。
“两家以后多走动走动,互利互惠,这样挺好的。”
王皇后很希望自己能“帮”到张家。
她非常看重张家未来的前途,却没想过,现在老张家刚当上储备外戚,也不过是得了个寄禄官就已在京城之地混得风生水起了。
就算老张家没有老王家的田地多,但坐拥张延龄这个能赚钱的宝贝,以及李孜省暗中相助,实力远比王家雄厚,不容小觑。
……
……
朱祐樘和张玗随后返回端敬殿。
“玗儿,我觉得母后她也是好心,王家人在京城居住多年,想来已有根基,若是令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让王氏的人出面解决,也是挺好的。”
朱祐樘觉得王皇后的提议不错,也是想帮到自己的妻族,便忍不住出声支持。
逛一圈下来,张玗似乎也有些累了,她坐在桌前,用手支着脑袋,想了想,问道:“有必要吗”
她好好思忖了一下。
老父亲现在最喜欢去见的朝官乃李孜省。
而李孜省位高权重,还不时给家里送礼,就连现在家人住的宅子也是李孜省送的,不需要借助皇后家的势力。
而统筹全局,为老张家出谋划策的又是自己的二弟,也就是说张家智力方面也不缺。
现在有了太子当张家的靠山,那干嘛还要用到空有名声的皇后之家王家呢
毕竟弟弟跟她说得很清楚,如今京城外戚,除了万家牛逼外,就连皇太后那边的周家都势弱,更别说是皇后所在的王家了。
朱祐樘道:“不管有用没用,多个有力臂助总是好的。其实今天我还想去见个人……”
“为什么不去呢”
张玗先问了一句,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是……吴妃吗”
“嗯。”
朱祐樘轻轻点了点头。
这儿说的就是吴废后,此时她长居皇宫西苑,那边相当于冷宫的存在,平时只有太监和宫女出入。
“我想去看看,但要是父皇知晓了,定会怪责下来。平常我很少过去见她……”
朱祐樘说到这儿,又带着几分感伤。
张玗起身走了过去,拉着朱祐樘的手,宽慰道:“太子乃有心人,感恩于任何帮过自己的人,这是好事。太子有什么喜悦,一定迫不及待想分享给那些关心爱护你的人知晓。”
朱祐樘听了很感动,道:“还是玗儿懂我。”
张玗心说,可不是么,幸好有二弟给我打的小抄,让我明白这宫里的是是非非,不过我相公也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大好人,这种品性纯良的人上哪儿找去
“可是……太子,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直接去见吴妃,被父皇知晓,定会心生不悦,父子间也会生出嫌隙,于大局不利。”张玗道。
“嗯。”
朱祐樘点头,这正是他顾虑之处。
张玗道:“不如这样吧……让人送一份礼物过去,让吴妃知晓你的心意,替你开心便可。等日后我们再好好报答她,你看可好”
朱祐樘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小娇妻,点头道:“玗儿知我心意,真乃我贤内助也,就该这样。
“我让老伴把一些东西送过去……我幼时,长居安乐堂,吴阿妈经常见我,每次都给我带衣食之物,那时候母妃还在……”
朱祐樘提到小时候的事,眼中先是神采奕奕,随即转而变得哀伤起来。
对朱祐樘来说,自幼丧母,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毕竟母亲去世后,自己虽得储君之位,却在宫里四面受敌,越是这样他越感到自己孤立无援。
张玗安慰道:“不是有很多人关心你吗我也不例外……今天在六宫走动,发现每个人对太子都很和善,这足以说明……他们也认为太子乃至仁至孝之人,我相公人缘很好呢。”
朱祐樘听见妻子叫自己相公,心怒放,道:“也不是什么好人缘,只是我从来不喜与人争,这是老伴以前对我说的,他说只要以善待人,他人便会以善待我。将心比心,明白他人难处,只有这样才能立身处世。”
张玗听了朱祐樘的话,顿时觉得很憋屈。
什么要明白他人难处,根本就是燃烧自己点亮别人。
而她作为老张家的长女,平常在家里都是不肯吃亏的,也就是这两年弟弟长大了,要换作前几年,两个弟弟也是被她随便支使的。
让我去急他人所之急
世上有这么委屈的事情吗
但直接跟朱祐樘提议要勇敢地立起来,为自己争取利益,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显然是无效且会引发反感的。
随即张玗就释然了,心里琢磨,好在有二弟于宫外帮我筹谋,这样不但我可以不受委屈,连我的丈夫也可以不受他人欺压。
如果什么事都靠仰人鼻息过活,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