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两次李孜省的地震谶言直接公之于众不同,此番有关初九这场大雾的预测,皇帝并没有对外宣扬,事情只是在极小的范围内传播,且每个人都保持缄默,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看起来区区一场雾,跟地震尤其是泰山地震的影响力根本没法比。但从皇帝的角度而言,李孜省谶言这场雾跟他爱妃万贞儿的死活休戚相关,哪怕是那些对李孜省恨之入骨之人,得知有关这场雾的谶言后,也不敢随便外泄,以此来向李孜省施加压力。
这要是真起了雾,万贵妃恰好又死了……皇帝在伤心时得知民间都在传扬这件事,那还不派人细查
最后查到消息外泄的源头,那此人也不用活了。
沈禄作为知情人之一,此时也只能三缄其口,摇头叹息:“可能最近天气不太好,灾害频频,陛下心有忧虑……也可能是陛下偶感风寒,经不起雾气的湿重威胁。”
“呵呵。”
陈琬面挂奚落的笑容,好似在说,你这解释倒也新鲜。
挺有才的。
关键是要有人相信哪!
……
……
初八,入夜。
朱见深一直都没进殿内休息,有关来日出巡之事,已全都安排妥当。
覃昌去到安喜宫,帮皇帝打探消息,一直到上更后才回来。
外面寒风吹得门窗呼呼作响,完全可以想象有多冷,但朱见深听到声响后还是义无反顾地立即起身走到门口。
覃昌眼见皇帝亲自相迎,立即诚惶诚恐施礼。
“怎么样了”
朱见深问道。
“一切安好。”覃昌恭敬地回道,“娘娘已经歇息了,太医诊断过,说是病情趋于稳定,并无恶化之征兆。”
朱见深皱眉不已:“李卿他每每都能谶言准确,难道这次失手了”
说到这里,朱见深脸上反而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
关乎到自己爱妃生死的问题上,他宁可李孜省参不准天机。
覃昌道:“李先生不是说了么,只要明天不起雾,那上天就会降福于娘娘。”
“明天……”
朱见深犹豫不决,苦恼地道,“朕都不知是否该去参加这场大祀……哦对了,太子那边通知到了吗”
覃昌赶紧道:“已经派人去东宫通知过了,明日一早太子会随銮驾一起出城,前往郊外。”
因为大明在成化年间,还没有修建北京外城,去南郊祭祀,算得上是出京。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皇帝独自前去就行了,很少会带上太子……正所谓留个双保险,父子俩最好不要同时出现在城外的同一场合,免得出状况不好收场。
但这次朱见深却执意让太子同行,让人费解。
朱见深叹道:“太子虽然体弱多病,但他的命硬,屡次危机都挺过来了,此番便索性随朕出宫去吧。”
言外之意,要是朕不在宫里,就怕命硬的太子把朕的爱妃给克出什么毛病来。
覃昌听到这里,整个人有些发呆。
你这个当父亲的,想事情的角度果然与众不同。
不过想到当今这位皇帝最信那些神神叨叨的天命之言,对于道家之术更是推崇备至,似乎也就明白了。
九五之尊,身处高位,不信天命,不信鬼神,那应该给自己找点什么作为精神寄托呢
……
……
入夜。
李孜省府上,庞顷正陪同在李孜省身侧。
在庞顷眼中,就算眼前李孜省表现得再正常,也难掩其内心的惶恐,因为刚从皇宫得到消息,说是万贵妃的病情并无任何变化。
“道爷,咱已经相信了张监生两次,事到临头,完全没必要质疑其谶言的准确性。”
庞顷一脸严肃地说道。
“嗯。”
李孜省只是微微点头。
此时的李孜省站在窗口,全然不顾天冷,直接打开窗户,就这么顶着冷风直面夜空。
庞顷知道,这位“无所不能”的李道长,正在研究天文,试图从星相变化中找到明天是否起雾的端倪。
庞顷道:“道爷,若是明天起了雾,但娘娘那边又没事呢”
李孜省闻言回头看向庞顷,反问道:“若是真起了雾,张来瞻等于是连中三次,第四次还会失手吗
“再说只要有这场雾,旁人就会知晓,我是能算得准天机的,万妃若能转危为安,定是有另外一段奇缘。”
庞顷心想,你还真想得开。
当下又道:“可现在天下人都不知有场邪雾关乎娘娘生死这回事。”
“他们会知道的。”
李孜省此时才真正转过身来,大概是太冷了,身体颤抖个不停,他慢悠悠地走到书桌前,把一份东西拿了起来。
庞顷走过去准备接过,却不想李孜省一把将之揣进了怀中。
“明早知会来瞻,就算天塌下来,也让他不必担心,有没有这场雾,我与他都在同一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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