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在锦衣卫缇骑的带领下,绕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来到城边一座极其不起眼的院中。
院内不见灯火。
只有跟着缇骑,来到院中的地窖前,旁边才传来一声闷响。
“三柳”
缇骑对上暗号,“千枝!”
地窖正门顿时被打开。
张煌言顺着楼梯爬下去,这才看到仅有十余名锦衣卫保护的李若琏。
“怎么样了”
“廉御史,质公已锁定大致七家,分别是盐铁商刘家,他背后有户部、盐商、铁商、海商、勋贵等关系,布商……”
张煌言将刚刚得到的信息全部诉说给李若琏。
后者不惊不喜的点点头,“李某明白了,张御史且先回去歇息,另禀报质公,李某三日内便会将具体情况打探清楚,并将计划让质公过目。”
“李廉御史辛苦。”张煌言拱手道。
李若琏摆摆手,“为皇爷做事!”
……
南京北京都在忙碌,而在南方的福建厦门也没闲着。
厦门一间极为庞大,占地五万多亩的巨型庄园中。
作为当代海贼王,大明福建水师总督,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东亚海上话事人,最强走私贩郑芝龙正坐在书房内,一边嚼着糕点,一边看着范景文给他的密信。
反正朱由检说了,随便范景文怎么给郑芝龙画饼,只要能把他绑上战船就行。
范景文还没到南京呢,就先给这位南方大军头传了密信。
将朱由检给他的一些想法和他自己的主意全写了进去。
然后吗……
郑芝龙就已经在书房看了一天了。
刚从军营回来的郑成功有些担心,推开书房大门走了进去。
二十岁的郑成功身着一袭月白色儒衫跨过门槛,腰间却悬着三尺青锋,
眉骨如刀削陡峭,一双丹凤眼在浓眉下灼灼生神。
“父亲连晚膳都没用”
郑成功停在檀木屏风前,低声询问道。
目光却在案几上来回扫视一番。
七零八落的信笺中,最上方的黄麻纸印着五爪金龙的信封映入眼帘,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规制。
郑芝龙转过身时,南海风浪磨砺出的黝黑面庞泛着异样的潮红。
他随手抓起砚台边的玉貔貅把件,深吸几口气平复一番心情之后,才缓缓开口,“京师来的八百里加急,你自己看。”
郑成功疑惑的接过信纸,低头看去。
范景文特有的瘦金体在宫绢上蜿蜒展开。
“芝龙将军台鉴:
今圣天子亲破百万流寇于京师城下,神武不输太祖。
兵部已重整旗鼓,英烈祠前万军立誓,此诚拨乱反正之时也。
将军坐拥艨艟千艘,当知海上巨浪终需锚定九州,万千帆板始出高山密林。
值此圣天子兴国之时,将军何不领海中蛟龙,博千古奇功
京师乍破敌寇,粮草军饷尚缺,陛下有意调福建水师北上,感将军卫国海疆之功,有意敕封为定海公,世袭罔替,领东海诸岛军政。
另开泉州、福州、宁波等十处通商口岸,凡市舶司事宜皆由将军统辖。
并制海旗五千面,凡持旗商船皆受大明水师护持,无旗者即为私贩,可击之。
南洋诸国朝贡事宜,许将军代天巡狩。
陛下还有心恩赏,郑氏商队可持龙旗过海,遇有不臣,当以王师讨逆.”
看完之后,信笺在郑成功手中颤动起来。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代天巡狩四个字像烙铁般灼痛视网膜。
当年郑芝龙接受招安时,不过得了个三品总兵的虚衔。
“这是要把半个朝廷搬到海上啊。”
郑成功嗓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信纸。
郑芝龙见一向稳重的儿子如此窘迫,顿时放声大笑起来,震得案头青瓷笔洗里的清水泛起涟漪。
再次抓起盘子里冷透的蟹黄酥咬了一口,“何止半个朝廷啊,知道去年咱们朝红毛番的过路费收了多少七十三万两!要是有了这海旗.”
他竖起三根手指,“光是卖旗子,这个数翻十倍都不止!”
“我儿可记得为父给你讲过的天启七年料罗湾”
那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恶战,十八岁的他带着火船冲进敌阵,烧毁了四艘盖伦战舰。
“当然记得,当年我们两百条小船敢冲西洋巨舰!”
“那你可知为何会胜”
“因为……”郑成功刚想说因为父亲指挥有方,将士用命。
郑芝龙却直接开口,“那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后没有退路。”
“如今陛下给的何止是退路这是要把日月旗插到天尽头!”
“从厦门到长崎的航线,挂海旗的商船每艘年费就算收个五千两,现有六百艘”
“光这项每年就有三百万两!”郑成功惊呼一声。
从他父亲接管海商李旦的部众到现在,不过攒下了千万两的家底。
而光卖个旗子就能一年清赚三百万两,他能不吃惊吗。
郑芝龙却摇摇头,“这还是小头,若我们按货物价值抽成,丝绸瓷器十税一,香料药材五税一,再设护航舰队分三成利……”
“咱们一年挣个千万两也不成问题!!!!”
郑成功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有些困难。
“陛下……陛下是想买下我郑家吗!”
要说用这些买下,如果没有系统,朱由检还真愿意。
要知道现在郑芝龙的水师光是大小船舶就有近三千艘!
而且还有郑和下西洋时同类宝船。
那可是长一百五十多米,宽六十多米,三层甲板,架设了一百二十多门火炮的巨舰!
排水量达到了两千多吨。
按照西方的标准,是标准的一级战列舰。
而在一百多年后的英国,才会下水这第一艘这种战舰。
现在郑芝龙手下就有近百艘!
听到儿子的话,郑芝龙笑了笑,“明俨啊,你还记得三国志中有一段吗,刘备借荆州。”
“记得。”
“陛下不是想买我郑家,而是想借荆州!”
“那父亲准备借吗万一和那刘备一般,有借无还怎么办”
“哈哈,陛下借我们的荆州去打建奴和闯逆,我们也借陛下的荆州去发财,便是有借无还又怎样只要三年,为父便能拉出一支更大的舰队!”
“去找你二叔,让他带五十艘福船,三百艘大料船去登州。”
郑芝龙扯下腰间鎏金令牌扔在案上,“装二十万石暹罗米,再带三百门红夷大炮。”
“让你五叔带舰队去吕宋,该让佛郎机人知道,往后过吕宋的船,都得插日月旗了。”
“明天开始,你接手南洋船队,领宝船五十,携南洋船队七百战船,九万战将北上勤王!一切皆听从陛下号令!”
郑成功猛的单膝跪地,解下腰间佩剑举过头顶,“孩儿得令!”
郑芝龙欣慰的点点头,“明日我也要带黑旗舰队出门了,那边有几十艘红毛番商船等着收编。”
“三年之内,凡日出之地,必见海旗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