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笙叹气,随后噗呲一声笑起来:“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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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在此时之前是坚定支持江芸的人。
在他眼里,江芸开海贸,清土地,护兰州,那可真是实打实的难骨头,偏都被她啃下来了,还办得这么漂亮,那简直是大明中兴的中流砥柱啊。
只要是做过实事的官员,在听闻这些消息后一定是震动和佩服的。
陈静是年少成名的进士,家中时代读书,祖父辈也都是一方要员,所以二十三岁就中了进士。
此后,他做过两任县令,又在各州做过通判,同知,到现在做到扬州的知府,若是不出意外,只好好好表现一番,他还年轻,赶在五十岁前,大概还能再往京城那边走一走,混一个六部侍郎坐坐。
在此之前,他一直追逐着江芸的脚步,希望能在京城正大光明见到这位大明第一位六、元、及第的小状元。
可不巧,他在扬州知府的位置上才做了三年,还没做出个成绩,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那边就先出事了。
江芸是个女的。
听闻这个噩耗的时候,陈静愣是大晚上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
——不是,她怎么就成了女的。
大过年的,陈静坐在院子里苦闷喝着酒,看着飘下来的细雪,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还以官身丁忧归乡了。
——怎么他的乡就是在扬州!!
京城那边的想法,他写信问了好多同僚,奈何一个个就知道发泄情绪,完全没个消息,怪不得这些年被江芸打得头也抬不起来,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不中用,但最后所有人都出奇一致地说这事内阁和陛下统一的意见。
但是远在浙江的王公也在混乱时悄悄寄来一份信,那是一封很长的信,写满了浙江清丈的问题,难处和解决办法,只最后一页突然提起江芸,虽说的都是公事,但陈静却闻弦知雅意,说到底王公也不捋不明白男男女女的事情,但浙江能顺利清丈土地,离不开这些江芸在内阁的运筹。
——至少她是真的在做事的。
现在这个时候来这份信,就是为了让陈静对江芸多照顾一点。
陈静对自己的性格还算颇为了解。
之前的主官是王恩。
王恩可是个任劳任怨,只为百姓的大清官,扬州在他的手里风气一清,上下官吏百姓,无不拍手称道,所以他作为同知,便也是高风亮节,风度翩翩的好同知。
后来,这个主官变成他了,他为了赶上江芸的进度,和她顺利在京城见面,自然是顺延王恩的政策,虽然有些吃力,但底子好,做事不累。
谁知道,这事的结局能莫名其妙翻转到这个离谱地步。
他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事,甚至连面对江芸都觉得为难。
京城的浑水要是波及到自己就完蛋了。
陈静又喝一壶酒,叹出一口大白气。
江芸要是还在当官,他肯定觉得奇怪,也觉得不舒服,毕竟女人当官那可是头一份,阴阳有别,男女应各行其是,现在这样已经很乱套了,他六岁的女儿之前就开始闹着要读书考科举呢。
可江芸现在不当官了,落寞回家,他又觉得有些遗憾,新一代的年轻官吏中唯江芸有几分名臣之气,这些年,这些事,哪一件都值得单独拿出来大写特写,大夸特夸。
“这事闹的……”他拎着空酒壶,喃喃自语,“这是可惜了。”
“老爷老爷!!”管家火急火燎跑过来,“大事,出大事了。”
“老爷好着呢。”陈静拿起糕饼准备咬一口。
“江芸送帖子还有拜年礼物过来了,哎哎哎,老爷小心牙……”
冬日的糕饼又硬又干,猝不及防容易咬坏牙。
陈静捂着嘴巴:“江芸好端端给我送帖子做什么”
管家老实说道:“锦衣卫亲自送的,人还在门口呢。”
陈静拍腿:“那你不早说,混账东西耽误事情,快快,更衣,你把人引进大堂,都下雪了,别冻着了。”
管家连忙上前扶着人:“都安置好了,就等着您了。”
“就是来送江秘书的信。”送信的锦衣卫颇为彬彬有礼,“哦,还有拜年的干果枣子。”
陈静看着那一小提三瓜两枣,脸上笑容不变,和和气气接了过来:“有劳您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天黑路滑要小心一点。”
管家把一个钱袋子塞到锦衣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