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灼,虽然这个问题我已经与你说过多遍。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我是大晟的太傅,是陛下的哥哥,所以,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淮南。更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白无常有些违心的低下头,说实话,他的确已经喜欢上时清灼了。
可是他想了很多,唯有一点,他其实有些接受不了。
那就是将来。
人的一生很长,可以存活百岁之久;人的一生很短,只能存活百岁之久。白无常与他们不同,他长生不老,永保容颜不变。
所以将来,他会看着时清灼慢慢变老。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渐渐老去,自己却还是这副模样,怎能不会痛心?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所以才会让他心中出现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太傅,我明白。烽怜先生,姜濉,就连方才的那个和尚,都是太傅为了我的以后选择的人。太傅是希望,今后当我身处淮南后,我不会再是一个人。可是太傅,若是我心中所念的那个人不在我身边,我依旧是孤独的。”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喜欢很简单,忘掉却很难。”
白无常愣住了。
时清灼拉起白无常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心跳动的每一瞬间,白无常仿佛都能感受到时清灼无限的爱意。
时清灼艰难的起身,双眼从未离开白无常一眼。他的手紧紧握住白无常,一刻也不愿松开。
“我知道,我不能一直陪着太傅,我迟早也会有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可是,我希望在我陪着太傅的这段时间,可以让太傅开心。”
他慢慢的贴近白无常,轻声道:“太傅,时间冲淡一切,爱意亘古不变。清灼这一生,只为你一人欢喜。”
在这一瞬间,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白无常似乎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的一生,苦涩难懂,仿佛这所谓的长生,都是让他赎罪的代价。
他不敢再喜欢人,也不敢再被别人喜欢。因为他会觉得,这并不属于自己。
所以,当有人对他好时,他会十倍的奉还。
他回过神,望着近在咫尺的时清灼,一双深邃的眼眸倒映出自己茫然的模样。外边风很大,也让整个屋子开始变冷。
可白无常的身体却格外的燥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清灼。明明自己的本意是让时清灼彻底死心的,但到了现在,他开不了口。
爱意在他心里无限蔓延,他也很想轻覆上时清灼的薄唇。这两百年,他已经够累了,他也想独占着只属于一人的温存。
二人离得很近,白无常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时清灼沉重的气息。他无措的撇开头,离开了床边。
时清灼也愣住了,他害怕的望着白无常,紧握的手在这一刻却松掉了。二人目光在微弱的火光交织,一人祈求,一人愧疚。
万籁俱寂,却无声胜有声。
白无常转身准备离开,可自己的心却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情字难,他终于能理解这三个字了。
他仓惶逃避,耳朵嗡鸣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双脚格外沉重,每走一步都耗尽他许多的气力。
可当他打开门后,迎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清醒。他驻了足,惊讶的看着这漆黑的天。
这是四月,为何会飘下细雪?
他伸出手,细雪落入掌中化为冰水,寒冷刺骨。他看清了自己呼出的白雾,这一场荒唐的雪,仿佛是所有人给他的答案。
桃花树下,春雨绵绵,二人背对着身影,一人对一人说:“放弃吧,让我喜欢上你,就像四月飘雪,绝无可能。”
可是,这大地回暖的四月,这从未下过雪的淮南,在这一夜落下了一场荒唐的雪。
他逐渐冰冷的身躯忽然被拥入怀中,僵硬的转过身,却看见一脸冷汗的时清灼。
他拖着疼痛的身体,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想要追上白无常,央求他不要离开。
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显露的冷汗,一度让白无常陷入了恐慌。他伸出手捧住时清灼苍白的脸,直言他为什么这么傻?
身体的疼痛迫使他面露狰狞,可溢出的爱意却拦不住他灿烂的笑。他笑着说道:“太傅,下雪了,你能喜欢我了吗?”
这一刻,白无常的泪水随着他的脸颊淌落,他狼狈的靠在时清灼怀里,却又小心的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太傅,人活着总有个目的,总有个念想。”他抱紧白无常,“我曾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你告诉了我答案。而现在,我只靠着你活下去,我心中所念所想一切都是你。太傅,别断了我这唯一的念想。”
世人只知大晟太傅白无常冷酷无情,无欲无求。可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渴望呵护的心。
“清灼,我并非你的良配。”
“可我不这样认为。”他用手轻轻磨蹭着白无常的发丝,温柔道:“春风不知愁人意,恰逢风雪袒心声。我所念所想,都像这一场雪,荒唐,却又真实。太傅,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扎入了白无常的内心,使热血奔腾不息。他的眼眶逐渐红润,手指不停的颤抖。
“太傅,我不会用我的爱来束缚你的自由。你是大晟的太傅,大晟是你的家,我会放你回去的。但是我希望,你也可以多来淮南陪陪我。”
他很慌张,他很无措,他抬起那一双因眼泪湿润的眸,急声道:“我不好的,我脾气差,我是个糊涂人。你们应该都讨厌我,你们不该都喜欢我的。我本就是赎罪的,为什么要喜欢我?”
时清灼望着怀中那急促又可怜的男人,胸口的疼痛不及于心。这是他喜欢的人,却被世俗磋磨,不愿再接受别人的喜欢。
白无常把头低下,继续说道:“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我就该一直赎罪。不要喜欢我,我不值得你们喜欢……”
那黑暗低沉的一百多年,没有人喜欢过他。他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活着就应该为了给被他杀掉的人赎罪。
时清灼将他抱的很紧,外边风雪很大,可这个怀抱却又无比的温暖。
时清灼贴近白无常的耳,说道:“太傅,你值得的。不要再深陷过去,往前看,我一直都会陪着你,我一直都会爱着你。”
说完,时清灼轻轻覆上了他的唇。这个吻很咸,夹杂了白无常的泪水。所有的委屈都化在这一个吻中,肆意的发泄。
再次分开,白无常的眼角还夹杂着泪珠。时清灼脸上露出笑来,又再次俯下身去轻碰白无常的眼角。